一個朋友的死訊

上週六,從 K 那裡得知了朋友 J 的死訊。

過世的原因說得曖昧,「雖然可能不是他的本意,但算是他自己造成的吧。」K 這麼說。

因為這樣,我對於是否要以朋友來稱呼 J 這件事也有些搖擺不定。若是不知道他人生中最後這幾年過得如何,我能稱得上是他的朋友嗎?其實我也不確定對他而言,是否還會把我這個人定義為朋友。

十年當研究生的時候,K 把我們這群以他為圓心,各處認識的友人召集在一起,組成了一個以玩樂為宗旨的小樂團。在我還在與原文書和個案報告奮戰的時候,J 與 K 已經是出社會多年的主管級人物,另外還有一個彈得一手好琴的女生。以兩週或一個月為頻率,在他們家吃吃喝喝,偶爾一起聽音樂,剩下的時間才是摸摸樂器、練練歌。有的時候,J 的女友也會加入我們,在一旁微笑安靜地看著,或準備點心讓我們享用。

在學生時代,有兩位大自己十歲,已經成家買房的朋友是件蠻酷的事情,和他們也都相處愉快這件事可能尤其稀罕。我們喜歡類似的歌,用同樣的鄉民語言溝通,感受不到明顯的隔閡。曾經某次我帶了當時的男友出席過一次團練,回去後他說不懂我們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某首歌、覺得某團員的行動很不自然、認為我們為什麼不把握時間好好團練。不久後我就跟他提出分手了。

這個莫名組出來的團,總共在 K 家裡存活了一年半或是兩年,我們練了一堆冷門的歌,寫了幾篇極莫名的詞曲。後來我實習、搬家、畢業,就變成兩三年才見得到一次面。彈一手好琴的女生,不知何時從我的臉書好友中消失了。

幾年後 K 出來自己開了一間小酒館,我很喜歡那邊,只要有經過都會去點個一兩杯,也常帶朋友過去。最後一次見到 J,也是在這間小店裡。小店的燈光昏黃,而那天要不是 J 來打了招呼,我幾乎認不出他來。

從他倆的對話內容聽出來,J 因傷被資遣後,離了婚,搬出了那時我們曾去叨擾過的,寬敞明亮而地板光潔的家。那些發亮的元素似乎也從他的身體裡被抽光了,整個人看起來是虛弱不堪的。

聽到死訊的當下,感覺喉頭卡住,難受的感覺淡淡浮在胸口,回訊的手不知道該寫些什麼。眼前浮現的畫面是南京東路和光復北路的交叉口,那是當年練團時必定經過的路口,至今依然清晰的原因是那也是幾年後工作轉車的地方。但時間感並沒有停滯太久,大概也是因為實在太久沒有他的消息。只希望這個死亡對他來說,是解脫而不是剝奪。

你會幫不合胃口的書打分嗎?

最近和朋友在節目上聊到這個話題。以販書平台上常見的五分等級來說好了,總覺得自己很難給出三分以下的評價,即使讀了不對自己的胃口的書,還是覺得要按下那一顆星,像是否定掉所有作者傳遞(他所認可的)訊息的意圖,在公開場合強烈稀釋掉其他讀者給予的好評價。而這些知識或劇情鋪排對其他人而言,可能是有用而深入心底的。古時候有 Anobii 書櫃,但那評分是屬於「自己」的,但現在你所給出的任何評價,都會被算入總分的一部分。壓力真大。

由於不希望傷害作者創作苦心,因此在我心中分數代表的意義可能是這樣的:五分(感受到作者用心而且我喜歡)、四分(作者致力於完整他的敘事結構,然而我並沒有太被打動)、三分(作者就是,嗯,寫出了很多字,好厲害呢)。若真的讀到一半發現事情不大對勁,我是會果斷放棄、不想浪費時間的那種。

朋友是可以輕易給出一顆星的人,笑說我這樣評根本沒有什麼效度。我想是啊,用五分來評價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,真希望哪天可以變成多向度的評比,作者用心度啊、讀者感動度啊、知識含金量啊,等等的。但真要做到這樣,整個系統又會顯得過度笨重了吧。

關於被評價這件事,在開始製作 Podcast 之後也更加意識到,無論得分高低都想要去採訪每一位給予評價的人,企圖追根究柢得分的原因;評高者我想問是哪些話題被認同了,對評低者我也想知道,又沒逼你,不喜歡為何不直接走掉就好(怎麼又跟某些人生困境很像)。

評價人和被評價都實在太難了,是以在短期內無法改變這個通用的五分機制下,決定未來除了黃澄澄的星星外,一定要再多留下些什麼,再短的都行。張亦絢的小道消息這本書,是我心目中寫讀書心得的極致,夠簡潔、夠鋒利、夠任性,三句即能令人對某書生火滅火。對,以上就是我為這本心得書所寫的心得。以後我也要這樣做。

我將蘿蔔糕退冰,在烤盤上鋪了油,開始煎。翻面的時候錯過最佳時機,糕體就這麼散了。此時多希望擁有早餐店阿姨的眼與手,和那對可翻可切,揮舞時鏗鏘有聲,彷彿已融為身體一部分的鐵鏟。以前若上早餐店,總靠著這些聲響把我喚醒。這一煎,再煎出鄉愁。

蘿蔔糕是上週從遠方的中華物產店馱回來的,袋裡還有三罐黑松沙士一罐仙草蜜。大約是一個月前,我們開始放下忌憚,坐上電車前往周邊各地。物產店一直在我的清單上,想去,又有莫名抗拒。中秋那天,準備了一桌烤肉,和家人邊視訊邊烤,和他們抱怨我訂的蛋黃酥居然還沒出貨,看看家裡的小狗。掛斷後一一傳不知所以的訊息給阿姨、朋友、妹妹。隔天終於忍不住拉了先生去到遙遠的池袋。想家的時候,口舌需要有所依歸。

隔離期間什麼都沒見到,在家躲著,有充足的精神可以花在想念過去的一切,固執地認為移動到此地就是自身能對改變做出最大的妥協。後疫時期開始出門,體會到人有個毛病就是,在新地方見識到任何東西,都忍不住要跟過去熟悉的物事比較。

比較就比較,起碼是帶著比較大的心走出門了。超市、超商、書店、二手書店、另一間超市、百元商店、公園、附近森田家門口的貓、小路轉角的販賣機、剛落成的建案,自此都要成為我新地圖上的座標了。

地方總是要慢慢熟悉的,像新皮鞋終究會在腳底漸漸柔軟,一陣雨後,土地上的腳印開出花來。

想成為有餘裕的人

「我想成為有餘裕的人」,是不知道已重複了多少年的生日願望。

昨天跟朋友一起看我們新發現的日本在台主婦 youtuber,再次深深體會到有餘裕之美,順應節氣生活的習慣,與古城台南的風景十分相襯(暗自猜想她不是東京人)。我們一致認同,時間空間的留白只是她令人感覺舒服的一部分,但更多像是來自恰好的緊繃,自然如核心肌群的發力,清楚知道思想與身體各處該擺放的位置。

餘裕是多向度的,即使擁有大把可以花用的時間,若像我一樣意志力鬆弛,也還是呈現出散漫、無所依,總是顯得侷促小氣。

像窗外陽光斜斜射進來,透過玻璃杯,在溫潤木桌上映出亮晃晃倒影;像細心地將蔬菜在板上切成相近的大小,先仔細排進盤裡再下鍋;像所有家中的平面,都沒有雜物或塵埃的堆疊。餘裕是優雅,是溫柔而堅定,溫柔地丈量著人時物,堅定地拒絕所有非必要。有道理的話要由有餘裕的人來說才算是正能量,否則是不忍視。

為了能夠有效地為自己打氣、繼續許願也鍛鍊,「成為有餘裕的人」。

我的 6 吋 mooink

2017 年中,讀墨平台宣布要推出自家製的六吋閱讀器募資活動,看到這個消息時,馬上決定加入預購。在那之前,我用 iPad 讀亞馬遜等平台上買的書,用 iPhone SE 在通勤的路上讀完過程乙本。

不得不說,這是最棒的決定之一,從此以後不再需要猶豫出遠門時要帶哪幾本書(誰太厚?薄的書夠讀嗎?有下冊的話怎麼辦,要帶嗎?)因為看重的是它的便攜性,不用來讀 pdf 或漫畫,六吋的大小非常剛好,也不太有往更大尺寸升級的需求。在那之後,我只多買過一台 kindle paperwhite,是送給爸爸的禮物(他也是喜歡到經常帶著走來走去)。

雖然會去借北市圖、偶爾也買其他家的電子書,也想過要換台據說翻頁速度更快的 Kobo,但因為自己大多數的書籍都是購自讀墨平台,又很欣賞他們對提昇閱讀體驗而作的努力、和對社群經營的用心。因此在它壽終正寢之前,還不打算多購入其他機器。不過看著大家各自評比新的機種,偶爾跟朋友借來摸摸看,也是蠻新奇的。

畢竟是第一代產品,多少有些讓使用者詬病的地方,像是讀取速度慢、螢幕脆弱等問題。前者已經很習慣也不以為意了,但螢幕脆弱這件事確實讓我苦惱了一陣子。大概是使用一年後左右的時間,某次螢幕在我整理物品時被誤放的箱子給壓死了,聯絡客服後,補了兩千元維修費。再拿到手時感覺應是換了新機,還附上了一枚原廠贈送的保護套。雖然還是花了一筆錢,但覺得處理方式還算是有誠意的。

不過因為保護套的外型我實在不是很愛,但又再也不敢「裸機」。於是訂了一塊喜歡的帆布,等待它坐飛機來,再請 P 幫忙車成保護套。接著,把閱讀器的螢幕換成寫著聯絡方式的自製圖,像 moleskine 一樣,希望若有一天不幸遺失了,撿到的人有足夠的浪漫來歸還於我。

朋友車的布套加上自己畫的封面,與滿是個人口味的書櫃,讓這台閱讀器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

雖然仍然熱愛手指翻過書頁的實感,還是喜歡欣賞各種彩色書封的印刷與材質,還有紙的厚度與氣味,但電子書對我而言也已經是難以取代的必需品了。來到海外生活的現在,閱讀器更是讓我與繁體中文書市保有聯繫的寶物,(多數時候)能夠在第一時間與在台灣的朋友讀著一樣的書,真的很幸福。

最近在中文電子書閱讀器臉書討論區被封存了以後,朋友介紹加入了讀墨的社團,此時正值購書平台八週年慶,人們討論舉辦的閱讀馬拉松和各式折扣。裡面歡欣熱鬧的氣氛讓人不自覺跟著嗨起來,回留言啊按個哈哈大笑或愛心啊之類的,也發了第一篇分享文,想著正好趁這興頭記錄一下我與這位三年老夥伴間的親密關係。

(追記:十月我預購了明年出貨的淡彩六吋小白。以及在十一月的時候,因為 podcast 節目中這些那些的原因,讀墨主動提供了一台十吋 mooink pro 作為公關品,超、級、開、心,此後在家躺床都是用橫式雙欄看小說,出門時繼續帶六吋小黑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