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將蘿蔔糕退冰,在烤盤上鋪了油,開始煎。翻面的時候錯過最佳時機,糕體就這麼散了。此時多希望擁有早餐店阿姨的眼與手,和那對可翻可切,揮舞時鏗鏘有聲,彷彿已融為身體一部分的鐵鏟。以前若上早餐店,總靠著這些聲響把我喚醒。這一煎,再煎出鄉愁。

蘿蔔糕是上週從遠方的中華物產店馱回來的,袋裡還有三罐黑松沙士一罐仙草蜜。大約是一個月前,我們開始放下忌憚,坐上電車前往周邊各地。物產店一直在我的清單上,想去,又有莫名抗拒。中秋那天,準備了一桌烤肉,和家人邊視訊邊烤,和他們抱怨我訂的蛋黃酥居然還沒出貨,看看家裡的小狗。掛斷後一一傳不知所以的訊息給阿姨、朋友、妹妹。隔天終於忍不住拉了先生去到遙遠的池袋。想家的時候,口舌需要有所依歸。

隔離期間什麼都沒見到,在家躲著,有充足的精神可以花在想念過去的一切,固執地認為移動到此地就是自身能對改變做出最大的妥協。後疫時期開始出門,體會到人有個毛病就是,在新地方見識到任何東西,都忍不住要跟過去熟悉的物事比較。

比較就比較,起碼是帶著比較大的心走出門了。超市、超商、書店、二手書店、另一間超市、百元商店、公園、附近森田家門口的貓、小路轉角的販賣機、剛落成的建案,自此都要成為我新地圖上的座標了。

地方總是要慢慢熟悉的,像新皮鞋終究會在腳底漸漸柔軟,一陣雨後,土地上的腳印開出花來。